緊追無人機行業潮流
隨著核心團隊的建立,汪滔繼續開發產品,并開始向國外業余愛好者銷售,這些人從德國和新西蘭等國家給他發來電子郵件。在美國,《連線》雜志主編安德森創辦了無人機愛好者的留言板DIYDrones,上面的一些用戶提出無人機應該從單旋翼設計走向四旋翼設計轉變,因為四旋翼飛行器價格更便宜,也更容易進行編程。大疆開始開發具有自動駕駛功能的更為先進的飛行控制器。開發完成以后,汪滔帶著它們到一些小型貿易展上推銷,比如2011年在印第安納州曼西市舉辦的無線電遙控直升機大會。
正是在曼西市,汪滔結識了科林·奎恩,這是一位體格健壯的得克薩斯人,由于外形不錯,他還參加過真人秀節目《極速前進》(TheAmazingRace)。奎恩當時經營著一家從事航拍業務的創業公司,正在尋找一種通過無人機拍攝穩定視頻的辦法。奎恩曾給汪滔發去過電子郵件,詢問大疆是否有解決這個難題的辦法。汪滔當時從事的研究恰恰是奎恩所需要的,即云臺(gimbal),可通過機載加速計在飛行中調整方向,以便無人機拍攝的視頻畫面始終能保持穩定,即便無人機在飛行中搖搖晃晃。
在最終開發出一款還算不錯的平衡環產品之前,汪滔至少制造了三款原型產品,雖然身邊有一位實習生幫忙,但由于其能力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因此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場。汪滔還想方設法將無人機的電機連接到平衡環,這樣它就不再需要自己配備電機了,從而減少了零部件數量以及產品的重量。到2011年,飛行控制器的制造成本已從2006年的2000美元降到不足400美元。
2011年8月,奎恩先是在曼西市面見了大疆高管,隨后乘飛機來到深圳,并最終在得克薩斯州奧斯汀市成立了大疆北美分公司,旨在將無人機引入大眾市場。奎恩獲得了大疆北美分公司48%的股份,而大疆則擁有剩余52%的股份。奎恩當時負責大疆北美地區銷售和部分英語市場的營銷工作,他很快便為該公司提出了新的口號:“未來無所不能”(TheFutureofPossible)。奎恩一開始與大疆總部的關系還不錯。汪滔回憶說,奎恩是一位“了不起的銷售員”,“他的一些想法有時讓我深受啟發”。
到2012年晚些時候,大疆已經擁有了一款完整無人機所需要的一切元素:軟件、螺旋槳、支架、平衡環以及遙控器。最終,該公司在2013年1月份發布“大疆精靈”,這是第一款隨時可以起飛的預裝四旋翼飛行器:它在開箱一小時內就能飛行,而且第一次墜落不會造成解體。得益于簡潔和易用的特性,“大疆精靈”撬動了非專業無人機市場。
但汪滔與奎恩之間的關系卻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奎恩將開發“大疆精靈”無人機的功勞全部攬到自己身上,而且還以大疆創新公司(DJIInnovations)的CEO自居——奎恩的linkedIn頁面上至今仍保留著這個頭銜——這讓大疆的創始人感到不滿。知情人士還透露,對于與其他公司簽訂合作協議,奎恩往往操之過急,特別是與運動攝像機廠商GoPro的合作,如果雙方合作達成,GoPro將成為大疆無人機的獨家攝像機供應商。但汪滔在最后時刻改變了主意,對奎恩的建議提出反對,由此激怒了GoPro——外界現在傳言該公司正在開發自己的無人機產品。
與前員工打官司
一開始,大疆只是希望“大疆精靈”能讓公司收支平衡就行了,畢竟這款無人機的零售價只有679美元。汪滔說,“我們開發了一款入門級產品,旨在避免與競爭對手展開價格戰。”然而,“大疆精靈”無人機不久即成為大疆最暢銷的產品,令公司的收入增長了4倍,而且這一成績還是在幾乎沒有任何市場投入的情況下取得的。
更為重要的是,這款產品還被銷往全世界——這種趨勢還延續到今天:在大疆的總營收當中,美國、歐洲和亞洲等三個地區各占30%,剩余10%則由拉美和非洲地區貢獻。這恰恰是讓汪滔感到驕傲的地方。“中國人總認為進口產品的質量一流,而中國制造的產品質量一般。好像我們自己的東西總是二流產品。我對整個市場環境感到不滿意,想要做些事情來改變這種狀況,”他說。
法庭文件顯示,2013年5月,大疆曾試圖買下奎恩持有的大疆北美分公司的所有股份,他們向這位美國人提供了0.3%的大疆全球(DJIGlobal)股份。但是,奎恩不接受這種解決方案,并稱正是北美分公司的努力才讓30%的“大疆精靈”無人機銷往美國。大疆并未留下與奎恩繼續談判的余地,在那年的12月份,該公司鎖定了大疆北美分公司所有員工的電郵賬戶,并將所有客戶訂單重新導向中國總部。在2014年新年到來前夕,大疆北美分公司的許多員工遭到解雇,奧斯汀辦事處的資產還被清算。大疆在2014年的營收達到1.3億美元。
奎恩最終在2014年年初將大疆告上法庭,但雙方最終在8月達成庭外和解,和解金額并未對外披露——不過據知情人士透露,金額在1000萬美元以下,這要比大疆之前向奎恩提供的股權的估值稍多一些。(大疆對這一數字向福布斯否認,但未提供準確數據)當時,紅杉資本在2014年中期向大疆投資了大概3000萬美元,該公司在這筆交易的估值為16億美元左右。“說我與“大疆精靈”毫無關系,這種說法相當可笑,就像說我是“大疆精靈”的發明者一樣可笑。”奎恩說。后來,他帶著很多同事一起加盟大疆的競爭對手3DRobotics。
霸主地位面臨最大威脅
3DRobotics也是大疆繼續主導消費級無人機市場的最大威脅。這家公司的總部設在加州伯克利,在一個四層樓高的辦公室外的陽臺上,3DRobotics的工程師們花了數十個小時對號稱“大疆精靈殺手”的Solo無人機的系統代碼進行測試。這款在4月份亮相的黑色無人機正繞著屋頂飛行,其聲音就像千只憤怒的蜜蜂集體發出的嗡嗡聲。此時,3DRoboticsCEO安德森在一旁解釋說,如果說大疆創新是無人機行業中的“蘋果”,那3DRobotics就是“安卓廠商”。
安德森很欣賞四旋翼無人機Solo的優雅和簡易——這款無人機的設計靈感來自“大疆精靈”——他解釋道,Solo無人機的關鍵因素是軟件,而不是硬件。與封閉的大疆操作系統所不同的是,3DRobotics的操作系統屬于開放源,這就能夠吸引開發人員和其他公司的興趣,比如數十家正在用價格低廉的無人機削弱大疆優勢的中國山寨廠商。(大疆向鳳凰科技表示,已于去年11月開放了DJISDK,即軟件工具開發套件。)
安德森表示,如果每個人都在使用3DRobotics的軟件,那么控制這個市場的將是3DRobotics,而不是大疆。他說:“大疆剛開始創辦時,制作無人機對我來說還只是一個業余愛好,大疆值得我們欣賞的一點是,他們曾經發展很快。現在我們正在進攻他們的本土市場,因此我們正在玩著‘你追我趕’的游戲。”
3DRobotics已經從高通和SanDisk等公司那里獲得了融資,從而為追趕大疆做好了資金準備,同時它還將大部分產能從墨西哥的提華納(Tijuana)轉移到了深圳。奎恩如今是3DRobotics的首席營收官,他當前探索的銷售渠道與在大疆的時候一樣,并且還與GoPros達成了合作,將后者的攝像機整合到3DRobotics無人機上。
汪滔駁斥了3DRobotics所謂的成功幾率。他說,“3DRobotics更容易走向失敗。他們有錢,但我的資源更為雄厚,實力也更為強大。當市場規模很小的時候,我們都很弱小,但是我還會打敗他們。”
在3DRobotics與大疆之間這場戲劇性的較量中,雙方都面臨著共同的挑戰:改變公眾輿論和軟化監管機構的立場。無人機既可以用來拍攝座頭鯨活動和冰川坍塌的壯觀視頻,也可以被極端組織ISIS利用,或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用來窺視鄰居的浴缸。受法律保護的隱私權和安全問題使得整個社會不能張開雙臂迎接無人機時代的到來,因此,監管部門尤其是美國FAA遲遲沒有作出切實可行的規定。“現在天空中沒有無人機,這真是不可思議,”安德森說,“當你們在談論藍天的機遇時,我們其實就看到了一個。”
努力維持市場主導地位
在深圳的辦公室里,汪滔正暢想著消費級無人機行業的未來,但他的解釋卻不容易讓人搞明白。汪滔說,自己現在就好像是在揮舞著一把有450年歷史的日本武士刀,砍向一張倒霉的名片。他說,當武士刀將這張名片砍成碎片時,“日本的工匠在不斷追求完美。中國人有錢,但是產品卻很糟糕,服務亦是如此。如果要造出好產品,你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大疆的產品要想達到汪滔所說的日本手工藝品的那種完美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汪滔公開承認,“大疆精靈”無人機“不是完美的產品”。據悉,有些機型由于軟件故障曾駛離了使用者之前設定的軌道。他承認,“我們確實需要改進,”并表示公司還將擴充員工數量。大疆的技術支持團隊目前只有200多人。(大疆向鳳凰科技表示,核心研發團隊已有約800人。)
汪滔還在處理形形色色的商業間諜活動。他斷定過去兩年涌現出來的一些國內無人機創業公司曾非法獲取大疆的設計。汪滔還處理過兩起內部員工泄密事件,其中,一位離職的員工把他們的設計圖帶走并賣給了競爭對手。汪滔將深圳比作一個“狗咬狗的社會”,這種環境當然會對公司的發展不利。
在深圳,就像智能手機和筆記本電腦走過的道路一樣,隨著制造成本的下降,無人機將會日益成為一種日用品。市場研究機構Gartner分析師杰拉爾德·范·霍伊(GeraldVanHoy)指出,無人機的價格肯定會下降,“有些精品會像以前一樣退出市場。但是,大疆不會受到影響,因為他們已經鞏固了自己的市場地位,并獲得了用戶的認可。”
汪滔不想與他人分享天空,隨著無人機開始向農業、建筑業和地圖等商業應用領域的擴展,他下定決心要保持大疆的市場主導地位。“我們當前面臨的主要發展瓶頸是,如何快速解決各類技術難題,”他說,“你不能滿足于眼前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