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3日,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貝爾弗中心網站發布題為“Can Iran Weather the Trump Storm?”的評論文章,作者是伊朗項目副研究員Djavad Salehi-Isfahani。文章主要觀點如下:
最近美國加緊對伊朗石油方面的制裁,已經重燃了人們對其可怕經濟后果的猜測。美國上周宣布終止豁免8個國家從伊朗進口石油,肯定會使其本已黯淡的經濟形勢進一步惡化,但預測伊朗經濟崩潰則是夸大其辭了。
如果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伊朗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率預測值修訂為-6.0%是可信的,那么美國制裁的影響將是相對溫和的,即便如此,這也是危言聳聽的。與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希臘、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歐洲國家相比,這一下降幅度是較小的。因此,更準確地說伊朗未來一兩年面臨的問題是深度衰退而不是經濟崩潰。
伊朗的經濟嚴重依賴石油。雖然石油占GDP的比重不到20%,但由于沒有石油以外的經濟重構計劃,由此帶來的損失可能比石油占GDP的比重更大。石油約占伊朗所有出口的一半,占政府收入的40%。在最近10年里,石油出口每年平均約為670億美元。去年則下降了2/3,預計今年將降至300億美元以下。有理由相信,通過采取適當的政策,伊朗可以忍受這種水平的石油出口,盡管生活水平下降,但從長遠來看,通過減少對石油的依賴,其自身也會得到一些好處。
首先,伊朗曾經歷過這種事情。2012年,當奧巴馬總統加大美國對伊制裁力度時,其石油出口下降了27.5%,GDP下降了6.2%。2015年,制裁和石油價格暴跌進一步使伊朗石油出口進一步減至320億美元,長達10年的低谷,導致GDP下降了1.6%。對伊朗經濟增長的影響較小,是因為服務業和農業等大部分經濟體(占GDP的2/3)對外貿的依賴程度較低,因此它們受制裁的影響不是很大。事實上,在2012年,當伊朗工業生產下降3.6%時,其服務業實際增長了1%。據推測,隨著貨幣貶值使進口和進口物品更加昂貴,消費者在服務上的花費會更多。
其次,伊朗沒有太多的外債,所以不用應對來自外國銀行的壓力。當公眾認為經濟重構是為了讓外國貸方受益時,重構最為困難。一個鮮為人知的因素,是伊朗經濟的相對多元化。伊朗不僅僅生產和出口石油,還擁有重要的生產基地,從鋼鐵、汽車到輕工業制造,通過適當的激勵措施,可以進行經濟重構,將就業和生產從進口密集型行業轉移到依賴國內投入的行業。然而,即使GDP下降6%是溫和的,上述優點也不意味著能很容易地針對經濟沖擊而做出調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恰恰由于沒有IMF和外國銀行貸方支配其經濟重組,伊朗可能很難找到正確的方案并做出承諾。
在這些挑戰中,最重要的是伊朗高度分裂的政體。一輪又一輪的選舉揭示了受過良好教育的現代中產階級與支持強硬派神職人員的更傳統選民之間的巨大鴻溝。在2016年最近一輪的選舉中,絕大多數(57%)選民重新選舉溫和的哈桑·魯哈尼,因為他承諾通過在核僵局上與西方達成協議來實現經濟自由化并減少伊朗的國際孤立。
一旦特朗普總統退出核協議,并且美國重新實施制裁而遠離魯哈尼,強硬派將抓住機會破壞其整個經濟和政治議程。這個伊斯蘭共和國領導層的不和,是阻礙批準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的主要原因,而FATF是伊朗銀行與全球銀行系統進行交易所必需的。
第二個挑戰是在經濟重構的同時保持社會公平。今年,獲得大量外匯補貼的進口商或物品出口商取得了可觀的收益,而向國家機構工資單上大約1000萬窮人提供的福利金增加了3倍,制裁所帶來的最糟糕的影響似乎是要保護這一群體。
到目前為止,受影響的主要是領取薪水的中產階級和退休工人,其收入未能跟上通貨膨脹的步伐。去年,多達250萬人的政府雇員在價格上漲的情況下沒有獲得加薪。今年,通脹率預計將達到40%,他們已經獲得了20%的加薪,導致其實際收入進一步下降了20%。 因而毫不奇怪的是,數量最多的政府雇員群體——60萬名教師發起的抗議和罷工已遍布全國各地。
如果伊朗的領導能夠成功地抵制美國的要求,所必須做的不僅僅是找到逃避制裁的方法。 很大程度上將取決于它能否采納減少經濟對石油依賴的計劃,同時在整個社會群體中公平地分擔經濟重構的負擔。